体重超过斤的阿娟,沉溺于各种美食,她不仅会吃,而且还很爱做,厨艺不错的她,甚至能一个人完成母亲幼儿园的厨师工作。大腹便便的她遭遇了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地域的体重歧视。
30岁生日那天,阿娟的母亲给她报了减重课当做生日礼物。机构不断给她灌输,“瘦了才能有拥有更美好的自己”。
为了不再遭遇歧视,为了能和暗恋的阳光快递小哥发生点故事,为了得到从小匮乏的母爱,为了证明自己努力过,她开始了地狱般的减肥历程。
随着体重的下降,阿娟没有看到更美好的世界,原本单纯快乐的生活逐渐分崩离析,她没有迎来“更美好的自己”,反而看到了“更真实可怕的身边人”。台湾电影《大饿》就讲述了这样一个容易引发共鸣的故事。
施压:冲突的建立
《大饿》的题材太讨好了。从普通人到明星,现代人普遍经历着体重焦虑,体重不仅影响外形,而且代表了一种生活态度。肥胖与懒惰、油腻、生活不精致、自控力差等负面评价体系挂钩,于是胖子成为了“正常人”的眼中钉。
影片中的女主角阿娟,原本非常享受美食带来的幸福感,同时,她还能通过自己的厨艺,将这种幸福感传递给身边的小朋友和家人。
但从家里、到工作场所,以及社会公共空间,一级又一级,不断攀升和扩大的歧视,令她无法继续安心享受美食带来的满足感。大众对于她体重和外貌的厌恶,令美食带来的满足感,异化为罪恶感,甚至变成了一种原罪。
小朋友嘲笑她为“大恐龙”、陌生人叫她“死胖子”、小孩子的家长也无意间透露出鄙夷、甚至连她的母亲也难以忍受其生活方式。但阿娟被隔壁的老大爷“非礼”,并且被其妻子当众羞辱,“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我们家老头瞎了眼”,故事的矛盾冲突终于积累到了质变时刻。
来自社会的压力,最终让阿娟投向了减肥机构,寻求他人重新认同自己的可能性。
但更为可笑的是,减肥机构的冷酷和算计,让阿娟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减肥机构一边说不提倡节食减肥,一边又劝说“吃了体重一定会上升”,随后提出购买药物和手术方式,加速减肥进程,同时赚取商业利润。
但在外人看来,进减肥机构的人,又都是没有毅力,缺乏自控能力,需要借助外力的懦弱者。所以,无论胖子如何努力,在没有瘦下来前,都会遭遇外界的歧视和区别化对待。
释放:自我与超我的对决
当矛盾冲突抵达沸点,如何“降温”,解决矛盾,便成为叙事的重心。在此后的叙事中,阿娟与减肥机构的海报女郎,还有她身边的人,不断撕裂开自我与超我,令人物陷入左右为难的焦虑中。这种个体的撕裂,首先来自阿娟与旁人的对照中。
她的母亲,基本人到中年,依然保持着苗条的身材。身为幼儿园主任的她,还是会抽出时间在家里联系瑜伽,一切只为给外人更好的印象。但饮食上的克制,以及规律的运动,还有事业上的成功,让阿娟倍感压力。
不光是女性,连她暗恋的外卖小哥,也有着成功减肥的光荣历史。他虽然与阿娟意外建立了友谊,但其角色从功能性上来看,依然担负着“对比”,催促阿娟减肥的作用。
两人共同促成了阿娟的减肥,推进了叙事,同时也制造了转折。减肥带来的痛苦,身体上的眩晕和虚弱,精神上的焦躁,让阿娟在工作和爱情上都遭遇了挫折。
母亲因为工作原因,对其他孩子照顾有佳,却疏忽了女儿阿娟的感受。眼看有的家长冷落了孩子,具有同情心的她自然担负起了临时“妈妈”的角色。但照顾别人的同时,母爱的匮乏被减肥的痛苦所放大。幼儿园宣传手册上,迟迟没有加上她的头像,令她终于忍无可忍。
得不得母亲的认可,已经令她倍感失落。当她发现“阳光”的快递小哥居然用催吐来维持身材时,她更加感到震惊与彷徨。人前尽情吃喝,之后躲在小巷子里拼命催吐,这种身体上的自我规训,令阿娟不寒而栗。
从社会大众到身旁个体的层层逼迫,终于将阿娟的自我与超我彻底分离。影片用广告上、苗条美貌的女郎作为阿娟超我的具象化表征。那个“更美好的自我”最终激怒了阿娟。影片最为有趣的一幕由此发生。酒醉后的阿娟在减肥机构“暴走”,放弃了减肥的自我与化身为广告女郎的超我发生了激烈的搏斗。
两人在“胃里”尽情厮杀,要决出个你死我活。这时,自我和超我从撕裂走向融合,不是一方要消灭一方,而是强大的一方吞噬另一方,可以看成自我身份认同,以及自我与他者的和解。
片尾,狼狈不堪的阿娟看着一旁正大快朵颐的小胖男孩,吃,原来还是如此令人快乐。
面对着两位苗条女孩的调侃,她不再沉默,选择了反抗和回击。当然,这并非自我战胜超我,而是重新找回了自我的身份认同。
传递:多一点鼓励,少一些伤害
从压抑到释放,从分裂到融合,《大饿》不仅讲述了阿娟“挨饿”的过程,同时也给出了填饱饥饿的办法,即传递爱意,多给予鼓励,而不是投以歧视。影片有一条暗线,阿娟母亲的幼儿园里,有一位学霸小男孩,他什么都好,但是却有一个难以公布的秘密。
他与阿娟一样,是常人眼中的边缘群体,即便是小孩,他依然无法公开他的另一种身份。奇妙的地方在于,内地版几乎剪掉了他最为“出彩”的部分,这种由上至下的“裁剪”,让戏里戏外之间,突然形成了强烈的互文关系。
小男孩在戏里躲躲藏藏,而现实中,他在戏里的表现又被外界所剪辑,双重“消失”,让影片多了不少言外之意,有了太多不便言说之处。
而那种偏见,也以这种颇为讽刺的方式,从戏里延伸到了戏外。
影片最后一个画面,是找回自我的阿娟将一个带有鲜明身份认同符号的“礼物”带给了小男孩,她并非鼓励一种行为,而是用爱激励小男孩,勇敢做自己!30岁的阿娟也许很难改变世界,最大的捷径是改变自我;但年幼的小男孩却有足够的时间去影响世界,从而保持自我的完整性。
看到这里,《大饿》终于给了人“饱腹”的满足感。恶意只会带来伤害,与其如此,何不多一点相互鼓励呢!
今天胖子是异类,当主流文化需要更多胖子时,瘦子也许会从正常变为病态化的异常。边缘群体并非主流,但他们依然有选择的权利也生存的自由空间。这才是正常的,多元化的健康社会。
现在的女性需要榜样,不是量化的标准,物化的比喻。而是悦纳自己、爱自己的身体。接纳认可美的多样性与个性。
无论是“以瘦为美”还是“微胖最美”,这些审美标准都无可厚非,可怕的是只有一种“标准”,而其他成为了“美”的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