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医院最好的是哪家 http://www.t52mall.com/01玉瞳
前生,她遭遇了极品亲戚,夺了她的翡翠,害死了她的哥哥,最终还因此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今生,她携异能归来,誓要好好收拾极品,赌石发家致富。
帝都。
宝来大厦。
宴会大厅中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各种华丽的珠宝,一件件精美绝伦的珠宝如同那点缀在空中的璀璨星辰夺人眼球,定睛细看,原来这里正在举行华夏国第十届珠宝设计大赛。
就在大家都注意着台上精美的珠宝时,一名用身黑色样式老土套装将身材包裹严实,打扮平庸的年轻女人低着头悄悄地走进了宴会大厅中,只有在抬头看向屏幕上闪过的珠宝照片,小心谨慎观察四周的眼中才流露出片刻的放松。
这时,画面停了下来,一枚用白金为底,艳绿色冰种接近玻璃种的翡翠为翅膀,旁边缀以钻石的蝴蝶胸针呈现在大家眼前。
只见那用艳绿色冰种接近玻璃种翡翠高浮雕而成的蝴蝶翅膀,在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绚丽的光彩,仿佛真如那蝴蝶一般随风起舞。
“真是太漂亮了!”观众中一名微胖的贵妇人双眸一亮,下意识地喃喃道。
“是啊,不说别的,光是那冰种接近玻璃种的艳绿色翡翠就是极品啊!”微胖贵妇人身边不远处一个中年发福男人随声附和道,并且望着那照片的眼中好似发出阵阵亮光。
就在大家都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翡翠蝴蝶胸针中时,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将众人从沉醉中唤醒。
“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这副作品就是这次大赛的金奖作品!”
随着话音,一个身穿水绿色抹胸短礼服的短发女人缓缓走到台前,洋溢着温柔的笑容接着说道。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该作品的作者,子桑珠宝集团的夏子琪小姐上台领奖!”
台下众人认出这就是这次大赛的司仪,掌声随之响起,然后从众人中走出一个身穿粉色手工刺绣蝶戏牡丹改良旗袍的长发亮丽女人,姿态优雅地走到了台上,接过颁奖嘉宾递来的奖杯,笑着向在场众人展示自己的奖杯。
而刚刚的那个黑色套装女人,当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警惕的双眼不禁睁大,眼中流露出震惊和愤怒。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了手中的邀请函,这是昨天她收到的,信上除了自己的地址名字外并无其他的信息,她当时并不明白是谁给了自己这张邀请函,也不知道这个人的用意是什么。
现在看到台上那春风得意的夏子琪,黑色套装女人一下子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尤其是当夏子琪看到她后,那挑衅而炫耀的笑容,更是令她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台去向众人揭穿夏子琪伪善的面具,宣布自己才是那件翡翠胸针的设计者!
说起那件翡翠蝴蝶胸针,她忍不住唏嘘不已,夏子琪父女终归还是没有学会爷爷的透雕手艺,要不然这件翡翠胸针会更加的绚丽夺目,也因此失去了自己设计这个翡翠蝴蝶胸针的精髓。
想到这里,她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跟夏子琪一起跟爷爷学雕刻的时光,那个时候夏子琪就仗着有二叔撑腰,根本没有好好学到爷爷的手艺,并且经常将自己雕刻好的物件算是夏子琪的作业交给爷爷。
现在更是偷取了自己的设计作品算是她夏子琪的,这样的结果她无法容忍,她一定要上去将实情说出来。
心随意动,她立刻朝台前走去,可就在她的脚要踏上台阶的那刻,旁边不远处传出一个质疑的声音令她暂时停下了脚步。
“我记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个胸针的设计图,但是那个设计图上的蝴蝶翅膀是透雕,比起这个要漂亮得多,只是我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黑色套装女人循声望去,看到出声的是一个身穿褐色唐装的老者,正是业界以公正出名的赌石爱好者李老先生。
李老先生双手拄着拐杖,一张老脸的皱纹凝成一团,睿智而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困惑。
一旁的人听到李老先生的质疑,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其中一个年约四十左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并不相信这么重要的比赛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一脸惊讶地向李老问道。
“李老,您会不会是记错了?按说这样重要的比赛,作品设计图都是严格保密的,怎么会让您看到了呢?”
李老先生见中年男人并不相信他,顿时出声否认道:“我承认我是老了,但是我的记性没有老,我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说完后,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立刻一拍脑门,大声说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我在晨风珠宝公司ceo王博手中看到过这个设计图,当时因为看着漂亮特地问过他,他说是他未婚妻的作品,怎么现在却成了子桑珠宝集团未来继承人夏子琪的设计了?”
李老先生的大嗓门让整个会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议论的人更加多了起来,就连台上的夏子琪也将李老先生的质疑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台上的司仪见场面有些失控,连忙开口说道:“现在我们有请大赛总评委为我们致闭幕辞!”
可惜司仪的话语并没有使得下面的议论停歇,反而引得那些媒体凑了上来,一个接一个地向夏子琪提问起来。
“夏小姐,刚刚李老先生所说的事情,你作何解释?”
“夏小姐,李老先生口中的王博可是你的未婚夫?”
“夏小姐,听闻晨风珠宝公司已经发出通告,他们的ceo王博因为私事已经辞职,是不是因为跟你订婚,并且到子桑珠宝集团任职?”
记者好似连珠炮一般的提问令夏子琪烦不甚烦,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还是耐心地向他们解释,说那个胸针是自己的设计的,并且自己跟王博之间根本没有关系。
黑色套装女人在旁听着夏子琪辩解的话语,嘴角浮出一抹嘲讽,快步走到了夏子琪的身边,笑着对那些媒体说道。
“各位记者,其实我才是那枚蝴蝶胸针的设计者,只是我不明白我丢失的设计原稿怎么会在夏子琪手中出现。”
黑色套装女人说完后,看向了一旁的夏子琪,无声地向她开口道:“堂妹,这份贺礼你喜欢吗?”
接着黑色套装女人不再看夏子琪那有些变形的脸,转向了面前的那些记者。
黑色套装女人的出现令现场的气氛如同开了锅一般,更是有人认出了黑色套装女人的身份,并说了出来。
“这不是前一阵子出卖自己公司设计给未婚夫珠宝公司的夏子玥吗?”
“她怎么还敢来这里?大赛组委会不是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
“难道是因为她被取消了参赛资格,所以她才故意来闹事的?”
各种质疑的声音在台下此起彼伏,而围绕在夏子琪身边的媒体更是将矛头指向了夏子玥,开口问了起来。
“请问夏子玥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夏子琪小姐得奖的作品是你设计的?”
“听说晨风珠宝公司ceo王博先生就是你的未婚夫,你对你未婚夫将你的设计手稿送给夏子琪小姐有什么感想?”
就在各大媒体的记着如同连珠炮一般地向夏子玥提问时,宴会厅的灯光“啪”的一声熄灭了,等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夏子玥和夏子琪已经不在台上,会场上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兴致盎然的记者们没有了目标,顿时成了无头苍蝇一般。
但是半个小时之后,这些记者的手机此起彼伏响了起来,比珠宝抄袭更爆炸的新闻从电话那头传送了过来。
在宝来大厦门前刚刚发生了一桩堕楼事件,而事情的主人公正是在会场消失的夏子玥
02长陵
曾经越长陵是威震四海的战神,人心之所向。
被心上人设计,群雄围攻,死于滔滔瀑流之中。再度睁开眼,光阴已逝十一载,天地大变,而她……居然变……美了?奉劝诸君,莫要以貌取人,否则,会死的很惨——“天下人都敬你、怕你还惦念着害你,你不恼、不痛也不恨么?”“有什么好恨的,我乐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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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明天就要死啦。”“嗯。”“唉!可惜了,我尚未瞧够这方天地万物呢……诶,你快看过来。”“看什么?”“看你眼睛啊,有夏阳,冬雪,晴雨,草木,我看一眼,不就等于多活一年了?”“看的出来你又欠揍了。”“别,我都要死了,你还舍得打我?”“我在一日,你活一日。”
细雪绵绵,云幕下的安陆山覆上一层皑皑莹色,方圆百里人迹罕至。
一队戎装铁骑浩浩荡荡的朝北而上,大抵是军律严明,或是天寒地冻的腾不出气力,除了马蹄踏雪声外,没人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
紧跟在队末后有几个运粮的板车,虽说上了防滑的齿轮,在雪地里行进依旧有些困难。驾车的人不时挥动手中的长鞭,板车晃动得厉害,一个不留神,把原本躺在板车里不到十岁的男娃娃颠到了雪地里。板车上还坐着个老头儿,见了这状况哎哟一声,慌里慌张地跳下车抱起了那男娃,示意后头的车队暂且停一停。
那男娃娃猝不及防的扎到雪地里,整个人一哆嗦陡然惊醒,见老头儿一个劲的替自己拍落貂绒上的雪,有些茫然的问:“观伯,这是哪里……山匪呢?”
观伯:“公子莫怕,山匪都被杀光了,是这帮军爷救的我们。”
男娃娃闻言探出脑袋,望见前方乌泱泱的一片望不见头的骑兵,微微皱起了眉头,“那群山匪可不是普通的山匪……”
他话音方落,忽听人利落接道:“可我们也不是普通的军爷。”
男娃娃循声望去,但见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的青年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十来个衣袂翩翩像是混迹江湖的游侠,与周遭那些身着铠甲的骑兵颇有些格格不入。男娃娃留意到那青年手中的佩剑,剑身的暗纹填满了翠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他问那青年道:“那山匪头是你杀的?”
那青年微微一怔,方才他在前头听说这男孩醒了,便想来关心一番,哪知这奶毛未褪的娃娃醒来竟然先询问动手杀山匪的人,倒是令他颇感意外,“不错,他确是死于我的剑下。”
男娃娃抬起极长浓密的睫毛,挺直了脊背,学着闯江湖的大人抱拳施了一礼,道:“王珣谢过沈盟主救命之恩。”
周遭的人本见这小崽子有板有眼的模样还乐呵着,乍听他这么一说皆是一凛,那青年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王珣只道:“山匪窝本是魔宗据点,诸位能从他的手中把我们救下,自然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些大侠们个个以您为尊,加之您手中的这柄碧落剑,您若不是新任的武林盟主沈曜又会是谁。”
沈曜重新审视了一番王珣,他的眉眼轮廓未长开,已能瞧出精致漂亮的模样,脸上虽罩着一层病容,眼珠却是黑的发亮,透着一股子不符合这个年龄孩子的意味。
沈曜身后一个虬髯翁哈哈笑了起来,道:“你这娃娃眼神倒很不错,不知家在何处?”
一直默不作声的观伯正要开口,王珣抢一步答道:“家父王瑜庭。”
观伯稍稍一讶,众人已露出了然的神色,也不再追问他被擒获的理由,沈曜道:“原来是金陵王家的公子,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风范。”
金陵王家,能在这烽火乱世之中屹立不倒的富甲天下,也是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虬髯翁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嘿然道:“这可就难办了,沈盟主本想待你醒了派个兵送你回家,你既是王家的人,又是马虎不得的,偏生咱们还有要事在身……”他话还没说完,王珣就剧烈的咳了起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观伯赶忙抚拍着他的背,沈曜皱了皱眉头,当即翻身下马,替他搭了把脉象,“是病的不轻,便是走回头路,这百里之内怕是也寻不着大夫……”他顿了一顿,“你可能骑马?”
王珣病怏怏的身子骨自然是拉不稳马缰绳的,好在有观伯帮衬着,二人共乘一骑,也算勉强跟得上大队的步伐。
沈曜告诉他,只要坚持到傍晚抵达北溟峰下的大营,会有军医替他诊治。观伯一听说北溟峰,面上流露出忐忑之色,“那北溟峰不正是与漠北鞑子交战之地……”
“那又如何?”
见王珣不以为意,虬髯翁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对老子胃口!不瞒小兄弟,此次对军,就是加上咱们这两万应援军,统共也不过十万,可漠北鞑子却来了十八万众!要不是为了信守承诺,老子可不见得会踏上这九死一生之路。”
虬髯翁身旁一个道士装束的人出言指责道:“什么九死一生?孔不武,你若怕死,现在就走,莫要在这胡言乱语动摇军心。”
王珣心道:孔不武,飞鹰门掌门,想来这余下七人也都是武林中的尊者,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并不是应沈曜之约才赶赴前线。
那道士捻须道:“在下深信只要有越家那二位坐镇,这一仗便已有了五成胜算。”
“你们说的是哪个越家?”王珣问。
孔不武道:“看你小子知道的东西不少,怎地,连江东越家都未听过?”
江东越氏,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当今梁朝君主昏庸无能,漠北雁国虎视眈眈,短短数年内痛失中原大片国土。狼烟四起,各地群雄据地为王。这几方诸侯对峙之势,江南谢家、金陵王家与洛阳沈家本算是隔山观虎,真正能够与百年世家贺氏抗衡的,是近年才崭露头角的江东越氏。
江东越氏初始只是一支义军,那些关于他们如何以寡敌众扫荡雁军收复巴蜀的传说可谓是众说纷纭,但那一役后,统领越家军的那两位兄弟自是名扬天下了。
王珣自幼听过许多关于越氏兄弟的流传,那些来自民间的多半夸大其词,就他的认知而言,实在难以想象诸如越家长兄在空城中以一个障眼法吓走五万大军这种荒谬的情景。
孔不武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声来,“盟主,这小兄弟说的可是越大公子在淮水的那一战?”
沈曜点头道:“那一仗确是赢得漂亮,但敌军未到两万人,淮水城也并非空城,是百姓感念长盛兄的功德,才传的如此玄乎。”
王珣继续说道:“我听闻越二公子今年也才十七岁,可居然有人说他单凭一人一剑血战两日两夜,令千余名漠北前锋军落荒而逃……”
“并非谣传,”沈曜道:“是事实。”
王珣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这……怎么可能?”
沈曜道:“当日父亲命我率军支援越兄,漠北前锋军伤亡惨状乃是我亲眼所见。”
“那,那武林大会上,他一人单挑十大鞑子法师……”
“也是真的。”孔不武抚掌道:“若非越二公子及时襄助,我中原武林必难逃此浩劫。”
王珣愣了良久,半晌方道:“天底下竟有血肉之躯能达到如此境地……”
“他师承天竺,所练的释摩真经已到第九层,”沈曜的目光越过远方的山峰,“越二公子天下第一的名讳,绝不是浪得虚名。”
“释摩真经?”
“是梵文,我们中原人对这武功还有一种叫法……”沈曜说到这里,话音顿了一顿,平淡无波的语气添了几分沉重,“英雄冢。”
王珣一悸,只听沈曜一字一句说道。
“但遇此功,就地为冢,天下英雄,莫不如是。”
“百年来唯一一个练成此功之人,便是他越二公子,越长陵。”
寒风飒飒,那空中飘扬的雪花,仿佛因着这句话夹着血腥味儿,弥漫着微微袭来。
一时间,无人再多言语。
越氏大营驻扎在临近北溟峰下的泰兴城,来往行人盘查严密,全城已实施了宵禁,守城的官兵一见沈曜手中的令牌,便即开启了城门。去往大营的路上可见不少乡间义士、市井豪杰帮助巡城,多半都是应越氏兄弟之召前来抗敌。
行路中,王珣远远的看着沈曜的背影,心绪飘忽不定,如今连沈家都前来向越氏投诚,此一战若大获全胜,越氏必更得民心,天下大趋是否也就更加明朗?
沈曜总归是号人物。
不提他武林盟主的身份,单就洛阳沈家在氏族中的地位本是不容小觑。
他一进军营中,还未赶得及打发驻守军去通报一声,就听到有人朗声道:“沈盟主!诸位掌门!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来人一身铠甲峥嵘,腰配长刀,偏透着满股子豁达随和之气,那些江湖人士纷纷跳下了马,沈曜率先向他走了过去,拱手道:“长盛兄!”
那人就是越家长兄越长盛。
王珣本以为以沈曜的气度算是人中龙凤,直到见了越长盛,方知天外有天,此人拥兵之众可谓一方霸主,但举止有度,不免让人产生亲近之意。
沈曜:“本当昨日就到,江北天寒,这两日起了风雪拖慢了行程,让你们久候了!”
“只要鞑子军一日未攻进这泰兴城,来的都不算晚!”越长盛笑道:“诸位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越某已差人打点好营帐住处,待用过晚膳再共议抗雁之策如何?”
众人纷纷颔首,越长盛正想让身边的亲兵为他们带路,刚转过头,眼眸瞥见王珣,蓦地大喝一声:“小心!”
王珣原本站在角落里偷偷瞄着越长盛,正困惑着他如何会注意到这边来,等回过头才看到身后一只受了惊的马向他疾奔而来,王珣猝不及防的闭上了眼,忽闻一声马嘶长鸣,有人堪堪勒住了缰绳,让马儿原地转了一圈方才稳住。
来人动作太快,快到在场所有人还没做出出手的反应,马儿已乖乖巧巧的静了下来。
“沈曜,我让你们带些兵马粮草来……”那人用手指轻轻替马儿顺着毛,含笑问:“你怎么把你儿子给带来了?”
沈曜的嘴角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越二公子,沈某尚未娶妻,哪来的儿子?这孩子是我们从潜龙寨救下来的,他是金陵王家王瑜庭的公子。”
越二公子……越长陵。
王珣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他见到越长陵的第一面。
那时西天落日沉没,暮霭浓浓重重,那人一身赤红战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平心而论,越长陵肤色黝黯,眼皮微肿,半张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绝对与俊俏二字沾不上半点边的。
但王珣不知为何整个人都被晃的有些眩晕,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越长陵自然不会去留神一个孩童的千头万绪,倒是越长盛从沈曜那儿知晓了始因,当即叫来军医把王珣带去细细诊治,这年头树敌倒不如结缘,来头越大越要慎而重之才是。
如此,越长陵反倒觉得沈曜带来个麻烦,他那狂妄的性子本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等走出几步后,又折返回头,看了沈曜一眼:“对了,有个人一直想要见你。”
越长盛瞪了越长陵一眼,沈曜不明就里,只快步跟上前去。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刚步入营帐内,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哀怨:“沈盟主,你可得救我啊……”
沈曜瞠目结舌的看着一个头戴毡巾,生的风流韵致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在一张太师椅上,“流、流景兄?”
那男子哭丧着脸,用看着救命稻草的眼神盯着沈曜:“是我是我。我被绑架到这儿来足足七日了,这七日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来救我于水火之中……”他话说到一半瞥眼看到越长陵在把玩一柄长剑,咽了咽口水愣是没往下说。
沈曜道:“越二公子,大家也都是旧识了,不知流景兄是犯了什么事……”
越长陵收剑入鞘,理所当然道:“我大哥说‘付流景智谋无双有经纬之能,如他这般人才若能纳为己用必能有助大业’,所以,我就把他请来了。”
付流景用一种崩溃的表情看向越长陵,“你确定这是请?”
“若你不是总想着逃跑,我何必浪费一根绳子?”
“浪……”付流景咂了砸嘴,“我不愿留在军营中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这是我的意愿,沈盟主你说句公道话,他们这样和山匪强盗有什么分别?”
沈曜轻咳一声,婉转道:“其实……越公子大可晓之以理来打动流景兄,这样用强也未免……”
越长陵像是把这话给听进耳了,他看向付流景,面无表情地道:“付公子,国之大难,匹夫有责……”
付流景飞快答道:“对,匹夫有责,可我不是匹夫。”
越长陵慢悠悠道:“漠北军毁我疆土,我们岂可视若无睹,坐以待毙?”
“但我们也绝不能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越长陵端起茶盏:“人生自古谁无死……”
付流景眯着眼:“早死晚死差很多!”
“……”沈曜顿时觉得就这么把付流景绑着或许也是个省事的办法。
月凉如水,北溟峰下的夜更是冷峭凛冽。
小小的营帐自然御不了多少风寒,王珣裹着一层毛毯整个人缩在暖炉旁烤火,一边搓手一边问道:“你确定没有听错?那人当真是付流景?”
观伯用铁钳加了一块炭火,点了点头。
王珣微微蹙起了小眉头,“能把这样行踪不定的智囊给找来,看来越家是下了不少功夫。”
观伯道:“他们用了那样的方式,只怕付流景未必肯为他们出谋献策。”
“那也未必。”王珣压低了声音,“我听父亲说,付流景不仅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同时也是个心肠极软之人,他被绑在军中眼见敌军攻来,就是为了自保也会竭力相助,否则,越长盛早就阻止这看似荒诞之举了。”
此刻若是有旁人在场,定会惊疑这一番言论是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口,但观伯似乎习以为常,只道:“公子假称自己是王家的人,不怕有人识出端倪?”
“金陵王家的小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极少现于人前,与我的情况有七八分相似。再说,纵然沈曜起了疑心,他更不会轻易放走我们,否则,我们哪能顺理成章的进到这越家大营?”
观伯叹了口气,“公子此举未免太过冒险了……要是老爷还在,定不会……”
王珣抬了抬手,示意不必把话往下说,他缓缓踱到营帐门边,掀开帐帘,发觉外头的风雪已停,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说完这话又开始剧烈的咳了起来,观伯连忙替他披上毯子,碰到王珣冰凉如水的手,叹道:“公子的风寒症愈发重了,方才我在这军营附近发现有几眼汤泉……”见王珣皱起了眉头,他加重语气道:“得让身子熨暖和了,才能熬过这几日。”
这大营驻扎所在山头下能有眼温泉,本是个士兵们舒缓身心的好去处。
不过这些日子战事吃紧,漠北军随时有可能突袭,全军皆是枕戈待旦的状态,自然没人敢三更半夜的去溜号泡汤泉。
观伯一路把王珣抱到林口才把他放下,替他拢好了毛麾,示意自己会在外头盯梢,让他不可贪泡的太久。
月光柔和似絮,如一盏天灯悬在幕色中,让这雾气氤氲之地添了些光晕。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纯天然的硫磺气味,王珣一步步踏进浅浅的雪地里,一袭凉风拂来了暖意,他走到热气蒸腾的汤泉旁,蹲下身,用手探了探水温,泉水沸且清,令人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钻入池中驱一驱寒。
他正想褪去上衣,却在转眼间看见了散落在池子边的赤红色战袍以及半张银色面具。
未等王珣反应过来,只听“哗啦”一声响,有人倏然从池中站起了身。
明月下,一头墨色青丝微卷着披泻而落,那人半身浸没在泉雾缭绕中,整个体姿都呈现着柔韧妙曼的线条,虽然夜浓,依旧能看出那肌肤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
似是察觉到身后有动静,那人微微侧转过身来,带着慵懒与不可一世的神情,顾盼而来。
眼前的一切仿佛不像是真实的,只看到那人的颈中挂着一颗明珠,发出淡淡的幽光,衬得整个人容若朝华,而右眼边状若焰火般嫣红的胎记为之所摄,不可逼视。
一霎间,王珣惊得像一块石头,半痴半傻的戳在那儿。
他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这样荒唐的一件事。
越长陵,是一个女子。
03顾盼成欢
享了几十年尊荣的顾青未终于熬死了风流夫君。她以为接下来她就可以过个没有任何烦恼的晚年了。可她那死鬼夫君竟然死了都要她跟着一起走?贤惠大度了一辈子,重回幼时,顾青未决定活得肆意些。咦,那冤家,怎么从风流浪子变身为牛皮糖了?顾青未:都重活一世了,你看我还忍不忍你!
身着素色半旧对襟褙子,乌发间没有任何点缀的顾青未端坐于床前。
紫檀雕花的大床乃是她当年的嫁妆,选了生长多年纹理细密的紫檀,由最手艺最上等的工匠花费整整一年时间精心打制而成,细嗅之下,还能闻到馥郁的芳香。身为顾氏嫡女,自她出生起,便自有长辈开始操持起她日后的嫁妆,到得她出嫁,陪嫁的嫁妆贵重如头面首饰,普通如平时常用的碗碟,都无一不是当世精品。可现在,这张随她一起远赴京城的床上,却躺着一个病得人事不知的男人。见床上之人嘴唇噏动着似要醒来,顾青未端了身旁红漆描金的托盘里的甜白瓷药碗,用有着精美花纹的银制调羹细心的将温热的药汁一勺勺喂入男人的嘴里,然后又抽出浅绿的丝绢在他因吃药而显得温润的唇畔摁了摁。淡褐色的药汁迅速氲开,在丝绢上留下一团微湿的痕迹。也不知是来自于身侧的药碗还是手中的丝绢,顾青未鼻端嗅到淡淡的苦涩味道。淡淡地看了手中的丝绢一眼,视线在扫过那团褐色痕迹时微微一顿,然后也未将这丝绢收入怀中,只随意放在托盘里。回去就让人毁了吧,顾青未想。做完这一切,她双手交叠着置于膝盖上方,用这种端庄的姿势打量着躺在床上因久病而双眼无神的宁致远。这个男人,是顾青未相伴了几十年的丈夫。定国公宁致远风流了一世,至今坊间还有他为那些欢场大家所写的诗词小曲流传,惹出来的风流佳话便是随意一个懵懂孩童都能数出来几桩。而如今,他也只能像这般躺在床上,日日靠着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顾青未十六岁嫁入定国公府,到如今,已经近四十年。清河顾氏乃历经了几朝几代的门阀世族,遥想当年鼎盛之时,五姓七望之家出的官员在朝廷能占半壁江山,其中的风光尊贵,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更甚至,前朝皇帝曾有意将最宠爱的公主嫁入顾氏,却被顾氏族长断然拒绝,饶是前朝皇帝气得破口大骂,最终也不能对顾氏做些什么。当初的门阀世族,就有这样的底气。可再怎样的风光,也只是从前。呵……世人都道定国公夫人是这世间一等一的贤惠端庄,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其中的苦与乐,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明了。想起这些陈年旧事,顾青未眼中不无怅然,但更多的却是讽刺。宁致远就是在这时候突然睁开眼的,神智难得清明的他,在察觉顾青未眼底深处的冰凉时微微一怔。哪怕这些年已经习惯了顾青未的这个样子,他仍觉有些不适。记忆里,顾青未初嫁给他时,也是有过明媚鲜妍的,直到后来……思及此,宁致远眼中便有怅然与苍凉。他年轻时本就贪好颜色,气盛之时又与顾青未之间几多误解,后来干脆就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全然似是忘了府里还有个嫡妻,直至两人行至陌路。可到老时病痛缠身,才突然醒悟到当年的自己有多混账。他有过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府里更有不少妾室,但到他病得不能动弹时,守在他身边的,也唯有这个早已对他灰心绝望的妻子。微闭上眼,宁致远心里堵得难受。这样的醒悟,如果来得早些再早些,也许,他与顾青未之间便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哪怕明知已经晚了,宁致远到底还忍不住心存期望。“欢颜,现在求你原谅我,是不是已经晚了?”浑浊无神的一双眼因那期盼而有了点神光。欢颜,是顾青未的乳名。当初他们情浓时,宁致远也曾拥着顾青未,在她耳边如此低声呢喃。顾青未一顿,然后却是微微一笑,道:“老爷说什么早啊晚的,是不是又做恶梦了?”心底却冷冷一笑。原谅,她拿什么来原谅,又凭什么要原谅。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再提什么原不原谅的,岂不是显得可笑了。她已经五十几岁了,又能再有几年好活,如今唯一所想,也不过是过个顺心如意的晚年罢了。至于宁致远那奢侈的歉意与情意,还是让他留给他那么多的红颜知己妾室姨娘罢。视线自因久病而显得尤其干枯瘦弱,完全看不出来年轻时候风流模样的宁致远身上淡淡扫过,顾青未心里其实是有些快意的。到底,时光磨尽了她对宁致远的恨,但她心底仍残留了怨。凭什么,他将年轻健康时所有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了他那为数众多的红颜知己上,到如今,他在床上瘫成了烂泥,照顾他起居的人却是她这个贤惠大度了一辈子的正室?只要这样一想,顾青未便忍不住想要冷笑。就这样,他竟然还敢说出“原谅”两个字来,她顾青未的原谅,有那么廉价吗?不过……再看了宁致远那带了死气的病容一眼,顾青未心里又隐隐有解脱之感。宁致远,他坚持不了几天了。只待他一去,她从此就是定国公府的太夫人,更可以安享自己再无任何烦恼的晚年了。哪怕身为妻子盼着夫君去死本就是极为大逆不道之事,但她憋屈隐忍了一辈子,如今怎么能不觉解脱呢?这样一想,顾青未的心情甚至快活了些。宁致远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他觉得眼皮愈发变得沉重起来,失去意识之前,他想,若是有来世,若能再与他的欢颜成为夫妻,他一定再不负于她。而顾青未,看着又睡了过去的宁致远,也在想,等宁致远不在了,她就把国公府的一应事务都交到儿子媳妇手里,然后搬去荣禧堂里养老。嗯,若是有来世,她绝对不要再与宁致远扯上任何关系,寻一个聊得来的夫婿,过着平淡的日子,哪怕没有这国公夫人的尊贵,但这样,多好。
04江北女匪
辰年出身于门阀大族,却在襁褓之中就随义父落草为寇。十六年后,横行清风寨的小山匪在一次意外中与云西王世子相逢。自那以后,一张惊天大网缓缓拉开,意外接踵而至:义父的突然失踪,一触即发的战争,武功高强的神秘少年,清风寨的灭顶之灾……历经万般磨难,这个小小山匪终于浴火重生,威震江北,天下扬名……
只是,她能否还坚守住这一个义字。而他,又是否还算得来那一颗真心?
爱与恨将何去何从?你是否还肯紧握住我的手?
大夏永平二年,江北。
一场大雪从十月十七开始飘起,直落了两个日夜还不肯停歇,将整个泰兴城都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下,仿佛已把人世间肮脏污龊都涤荡了个干净。天上的云层压得极低,透不出丝毫的星光来,夜色本应该是浓黑的,偏又被地上皑皑的白雪映成了灰茫茫的白。街道上一片寂静,只能闻得雪片簌簌落下的声音,给这寒夜平添了一分清冷。就在这样的雪夜里,城南一座宅院深处却突然失了火。那火从屋中烧起,妖娆的火苗从窗棂中钻了出来,顺势绕上了屋檐,再被风一带,火势顿时大了起来,烧得木质的房梁劈啪作响。即便是在深夜,这样的大火也早该惊醒了人,可奇怪的是四下里却一直没有响起人们呼喊救火的声音。黑衣少年一步步地从后院往前院慢慢走着,不时地挥起手中的长刀,将拦在面前的侍卫一一砍倒。背后冲天的火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带血的面容映得越发狰狞。少年身前用布带绑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襁褓,身后却还背负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女子年纪极轻,头无力地耷在少年的肩上,眉目轮廓颇为深刻,面色却如纸一般苍白,嘴角上还带着黑色的血迹,映着火光,触目惊心。女子只有气无力地低声喃喃道:“放下我,从后街走。走!带着辰年走!”少年却是不理会她的话语,只抿了抿唇角,更用力地握紧了手中那把带血的长刀。女子的声音越发的无力,到后面已是开始断断续续:“走……求你,放下我,辰年……就是我的……命,养大她……”“不!”少年的声音暗沉嘶哑,却有着不容撼动的坚定:“我一定要带你走,他既是从大门里将你抬进来的,我就能带你从大门光明正大地出去。”女子听了,似是想要笑,可嘴角只弯到一半便没了力气,只能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原来,她也是被人用了八抬大轿从那大门里抬进来的啊,可为何却会落得了这样的下场?身上的痛楚已是没了,连四周的万物也离她渐渐远去,唯有往事一幕幕扑面而来……她攒了全部的气力,将嘴凑到了他的耳旁,却只能吐出三个字来:“我好后——”声音戛然而止,终没能说出那个“悔”来。温热犹在,那细微的气息却是全然没了。少年身子一僵,只觉得心也似随着那气息消散了一般,整个胸膛中都空荡荡的了。还痛吗?分明是还痛着的,却不知这痛能落在何处,心都没了,还怎么心痛?面前像是有着杀不完的人,总也看不到那城守府的大门,可他此刻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只存着一个念头,他要带她走,要带她从大门光明正大的出去!哪怕那是地狱之门,他也要杀光了这些拦路的恶鬼,将她带了出去!
05花开锦绣
诗书传家的傅氏最出名的不是恩封太子太保和状元及第,而是门口那三座贞节牌坊。
傅家被称为福慧双全的九小姐傅庭筠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哥居然信誓旦旦地说和她有私情,逼得她几乎走投无路……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原来,只要坚强地活下去,在红尘喧嚣中,她就能如花绽放,一路锦绣。
没有一丝风的盛夏正午,阳光总是那么明亮而刺目,大家或猫在厢房里午休,或找了阴凉的地方避暑,偌大一个碧云庵,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响。
傅庭筠穿着件月白色棉布衫,戴着顶竹笠,慢慢地沿着庵堂后院杂草、荆棘丛生的围墙往西走。被太阳晒焦的地面热浪抖动,烤得她汗如雨下,衣衫很快被汗水湿透,又潮又黏地贴在身上,低矮的荆棘丛不时勾住她的裙子,乱蓬蓬的杂草里走几步就会“嗡嗡嗡”飞出一团黑鸦鸦的小虫,她一会儿要蹲下身去解开挂在荆棘上的裙裾,一会儿要拿出帕子来挥舞不知名的小虫,样子十分狼狈。傅庭筠无暇顾及,四处张望,脚步终于停在了一棵大槐树下。那树有合抱粗,不知道是遇到了狂风还是雷击,已从中间折断了。树梢那头倒在了围墙旁,枯死腐烂成了虫蚁的巢穴,树根处重新生出新枝,已有碗口粗,枝叶繁茂地斜长到了围墙外。那天在藏经阁二楼看到的就是它了!傅庭筠心中一喜,原来神色凝重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她使劲地踹了踹新生的树枝。叶子哗啦啦地一阵响,树枝依旧牢牢架在围墙上。傅庭筠满意地笑了笑,摘了竹笠,露出乌黑浓密的青丝。她把裙裾的一角扎进了腰间的汗巾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着树桠爬上了树。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的脸上,手上、裙衫上,形成了一道道斑驳的光影。傅庭筠心无旁骛,很快就攀上了围墙。她扒开挡住视线的树叶。毫无预兆和警示,树叶后面突然冒出张青年男子的脸。他们靠得是那么近,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感觉到他呼吸时喷在自己嘴边的热气。“啊……”片刻的呆滞后,傅庭筠骇然惊呼,本能地后退避开,却忘了她此刻正站在一株悬空的树上——一脚踏空,落到了树下的草丛里。围墙那么高,怎么会有人出现在墙头?她迷迷糊糊地想爬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脖子上骤然一紧,人瞬间被拽了起来推靠在了围墙上。傅庭筠的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粗砺的墙面咯得她背部剧痛无比。“放开我!”她想大声地叫嚷,听到的却是一片呜咽声,她想用力踢打,全身的力气却像被抽走了似的,手脚软绵绵使不出劲来。完了,完了……寂静无人的午后,偏僻荒芜的后院,攀爬庵堂后院的男子……她命休已!心里明镜似的,偏偏动弹不得。掐在脖子上的手松了松,有稀薄的空气涌进来。傅庭筠贪婪地大口地吸着气。男子低沉阴森的声音在她耳边冷冷地响起:“你要是敢发出一点声响,我就立刻拧断了你的脖子。”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呆板平缓,没有一丝起伏,却比那些高声咆哮、厉声喝斥更具威慑性、胁迫感。傅庭筠全身发软,使劲地点头,生怕那人不相信,看在旁人的眼里,不过是微微颔首而已。脖子上的手慢慢放松,带着几份试探的味道。她四肢发软地瘫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喉咙难受地咳嗽起来,又想起那男子的话,忙忍住咳,惊恐地抬头打量对方。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虽然身材高大,却瘦得厉害,松松垮垮地穿着件破破烂烂看不出颜色的短褐,深陷的眼睛出奇的明亮犀利,干裂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注视着她的眼神如鹰隼俯视小鸡般冷漠中带着几分凶狠。傅庭筠心中一沉。飞快地睃了他的脚一眼。没有穿鞋,裤管一高一低地挽着,露出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她的心不断下沉。像他这样凶残冷酷的人,哪怕是出身寒微,也会受到那些讨债的闲帮或是家财万贯的商贾的雇佣,他却穷困潦倒得连双草鞋都穿不起……除非,他见不得光!她忍不住发起抖来!是被通缉的江洋大盗?还是行凶乡里背负人命的逃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撞破了他的行踪……会被杀人灭口吧!她全身发软,目光不禁落在了那双骨节分明、铁钳似的大手上。傅庭筠还记得它捏住自己喉咙时的感觉!不对,如果他想杀人,当时完全可以直接掐死她,何必用言语威胁她。她想到他松开手时的试探,灵光一闪。或者,他也有所顾忌!傅庭筠的心慢慢活了起来,力气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她飞快地想着对策。如果猜得不错,他既然是个不能见光的人,肯定不在乎多背了一条人命……多半是怕杀了人后尸体被发现或是死者的亲眷出首引来官府的注意,从而暴露了他的踪迹……这种时候,多一份犹豫就多一份危险!“壮士,”她没有迟疑,忍着喉咙的不适,声音嘶哑地道,“我乃华阴傅氏之女。碧云庵是我家的家庙。因天气炎热,我带了婢女到碧云庵里避暑。听说后院有几块前朝书法大家的石碑,想见识一番,只是每次匆匆忙忙的,没有机会。这次来庵里小住,以为有了机会,偏生乳母又觉得天气太热,怕我中暑,不让我来,我这才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过来看看……”他依旧面无表情,眼底好像闪过一丝踌躇。傅庭筠暗喜,声音越发的柔和:“男女授受不亲,如果乳母发现我单独和男子在一起,只怕要受她责难……”她垂下眼睑,做出副沮丧的样子,眼角的余光偷窥着他的表情,“如果她告诉了母亲,不免要牵连到壮士……”他撇了撇嘴角,猝然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你是华阴傅氏女?”平平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喜怒来。“是!”傅庭筠忙正襟跪坐,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我在家排行第九。”他“哦”了一声,微扬的尾音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就是那个门前立了五座牌楼,除了恩封太子太保和状元及第的牌楼外,其他三座都是贞节牌坊的傅家?”傅庭筠立刻意识到,他对傅家颇为不屑。她眉角微挑。傅家这几代虽然再也没有出过封疆大吏,可凭着清白严谨的家风却和从前一样,倍受人尊敬。他竟然看不起傅家!她欲言又止。此时和他争论这些显然是不明智的。他这种人,如果懂什么叫礼义廉耻,哪里还落得如此境地?和他说忠孝仁义,只怕是对牛弹琴,还不如告诉他,他如果放过她,她可以在不惊动别人的情况下给他一笔钱……还好自己带了些首饰出来……如果换成银子,也有一、二百两的样子……虽然不足以让他逍遥快活,至少可以解决目前的窘境……不知道她提出这个条件后他会不会得寸进尺……她来的匆忙,再多的,也拿不出来了……傅庭筠有些拿不定主意。那人已道:“你说这里是傅家的家庙?”傅庭筠忙收敛了心思:“嗯!”“那你应该知道厨房在哪里吧?”他淡淡地道,“你找条僻静的小路避开庵堂里的人,带我去厨房!”去……厨房!傅庭筠很是吃惊,却不敢多问,扶着老槐树桩子就站了起来。可能是起来得太猛,也可能是刚才撞到了哪里,她眼前冒着金星,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这才缓过气来,慢慢地向东去。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出了后院,进了一条夹巷。夹巷没有植树,太阳直接射在头顶,白花花一片,照得傅庭筠头昏目眩,却不及身后那人的目光,仿佛把她身上灼出一个洞来,让她诚惶诚恐,不敢多想,更不敢行错踏偏一步。还好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位于东南角的厨房幽暗,寂静无人。他在厨房里好一阵找,把馒头、麦饼、咸菜,甚至是没有吃完的半碗剩饭都搜罗到一起用上衣包了起来。傅庭筠在他脱衣服的时候低下了头。她脸烧得厉害。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遇到男子在她面前脱衣裳。乡野匹夫,果然是粗俗得很!“走吧!”不过转眼的功夫,他一手提着包了吃食的衣裳,一手提着个水桶大小装米的陶缸站在了她面前。走?去哪里?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不过隔着一个院落……念头闪过,她脸色煞白。他是让她和他一起回后院!不,不,不……他已经用不着她了,她跟他回后院,那就是找死……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走……隔壁的院子住着几个做饭的尼姑,这个时候,应该在午休……她真是糊涂了……当初他找吃食的时候她就应该趁机逃跑的……“壮士!”傅庭筠一面悄悄地朝后退,一面尽量让她的语气显得温和顺从,“您已经知道出去的路,外面的太阳这么大,我在后院晒了那么久,有些吃不消了,我就不送您出去了……”脚跟已碰到了门槛。“救命啊!”她撒腿就跑。只是“救”字刚刚喊出口,喉咙再次一紧,她被掐着脖子提了进去,推靠在了厨房中央的落地柱上。全身散了架似的疼。她拼命地去掰他掐着她脖子的手,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好像只有这样,才足以表达自己的恨意。他平静地望着她,像在捏死一只蝼蚁般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眼前的杀戮对他来说如吃饭、喝水一样的平常、普通!傅庭筠如坠冰窟般瑟瑟发抖……像被抛上岸的鱼一样垂死挣扎……渐渐地不能呼吸……陷入黑暗之中……
06下堂王妃驯夫记
他是东临齐王,曾经叱咤沙场的战神,一场战事、一个阴谋毁了他的骄傲;她是安庆大将之女,一场背叛、一场退婚毁了她的声名。一场上位者不怀好意的赐婚把本不该有交集的两个人硬生生凑到了一起,她一心保护好自己,但她只考虑到要怎么在那个男人眼皮底下安然脱身,却从未想过若是在那个男人那里丢了心该怎么办。她知道她无论如何不能替代他心中的那人,她只想他好好的。她倾尽所有的付出好不容易换来他一丝的怜惜,却在另一个女子的算计中一点点被磨光,她的心也在一次一次的伤害中渐渐冷了,之后他更是轻易被人挑唆认定她不衷,她终于心死离开,放两人自由。可总有人不愿放过她,想夺她性命永绝后患,多年后她再次回来时,又会书写怎样的爱恨情仇。
07女帝穿越之现代娱乐圈
毛家有三兄弟,建国,建军,建民。他们是根正苗红的红二代,前途一片光明。老大一身正气,老二玩世不恭,老三呆萌可爱。最近传闻,老二迷上一个小明星,迷得死去活来,甘愿为这个女人放弃一切。据说,这个小明星放荡不堪。
夜,十一点,安华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夜生活也正始拉开了序幕。
金碧辉煌酒吧,音乐声震耳欲聋,灯光光陆怪离男男女女在舞池里闭着眼睛疯狂地扭着腰,脸上一片陶醉。“建军,你看那边。”酒吧的一个角落,乔东指着不远处的一男一女对毛建军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建军,这名字土得都要掉渣了,叫二哥行吗?”毛建军一脸的嫌弃,再次对乔东纠正。“知道了,二哥,我以后坚决记住,你快看那边,有好戏要上演了。”乔东连连点头,赶紧让毛建军看那边。毛建军再次警告地看了一眼乔东,目光随着乔东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座位上,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顺手掂起桌上的啤酒瓶“啪”的一声砸在一个男人头上,当场给那个男人的脑袋开了瓢。声音惊动了别人,周围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口哨声。女人扔掉手中的瓶子,冲着男人狠狠地又踢了一脚,转身抓起包包手扶在额头上摇摇晃晃地向外走去。男人被酒瓶子砸蒙了,手捂在额头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鲜血从手指缝里流出来。“啧啧,厉害,泼辣,够味。”毛建军直砸嘴,口中直啧啧,眼中全是赞赏。“喜欢这种类型的?恰好那个女人我认识,叫夏雨,一个小明星。”乔东对毛建军笑了笑,眼中意味非常明显。“我追女人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介绍了?”毛建军斜了一眼乔东,视线又落在那个被打的男人身上,问道:“那男人是谁?”“一个名不经传的副导演。估计又是想借着自己的身份搞什么潜规则,结果踢到铁板上了。”乔东一脸的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行了,别幸灾乐祸了,回吧!再晚了老爷子又要发脾气了。”毛建军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半了,糟了,再过半小时就到了老爷子规定回家的时间了,毛健军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急匆匆向外走去。“没劲。”乔东嘴里嘟嘟了一句,端起杯子大大地喝了一口,掏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向毛建军追去。酒吧外,夏雨站在门口,靠在一根电线杆上,愣愣地发呆。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则是惊恐万状。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过来?还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穿到一个卑微的小明星身上。夏雨的头剧烈疼痛起来,她捂着头痛苦地蹲了下来,惊骇翻天覆地地向她袭来,她简直不能相信,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本是一代赫赫有名的女帝,十五岁进宫,她从一名小小的秀女,慢慢地一步步向上爬,终于爬上权势的最高处。前世,她手段毒辣,杀人无数,用铁血一样的手段让一群男人对她俯身称臣。她建功立业,实行科举,为他的国家选了无数的良臣,打造一个富强繁荣的国家。她一生中经历多个男人,她的后宫是全天下最俊美最具有才华的男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但最后却全都死在她的手上。在她弥留之际,她穿戴整齐,交代好所有的一切,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她本以为她已经死了,可是没有想到,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对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强行涌进脑袋里。一转眼她就成了一个叫夏雨的不入流的小明星,坐在对面的那个男人是一个什么剧组的副导演,约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对她潜规则。这么丑的男人居然也敢对她起歪念头,他也不瞧瞧他是什么德性,还居然在她的酒里下迷药,呵呵,这个世界真是太疯狂了,男人都要骑到她的头上撒野了。只可惜这个世界不能随便杀人,她也不是以前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女帝,如不然,她一定把他凌迟处死,而不是一个酒瓶那样简单。夏雨头疼的厉害,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明艳的脸上一片扭曲。毛建军一出酒吧,正好瞧见夏雨抱着头蹲在路边。“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毛建军略迟疑了一下,向夏雨走近,微笑着说道。夏雨缓缓抬头看了一眼毛建军,一抬头却怔住了。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甚至比起她的后宫每一个男人都要俊美。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他的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耳朵儿上打了好几个孔,钻石耳钉在路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头发微长,柔软地垂了下来,微微遮住了那一双让多情的桃花眼。夏雨手撑在电线杠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记忆中有印象,叫毛建军,红二代,他的父亲是某部队的高官,他的大哥毛建国,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转业以后是市里最年轻的一位副市长。他的三弟毛建民,目前正在某军校上学,按照父亲的安排,毕业了也是一名士官,只有他,毛家的一个另类,当兵回来,拒绝组织上的安排,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慢慢地随着公司越做越大,他几乎是安华市最年轻的钻石王老五。夏雨看了一眼毛建军,随后把视线移开,摇摇晃晃向街边走去,伸手去拦的士。她承认毛建军是很好看,可是好看的男人她见得多了,毛建军不是她能驾驭得了,这也不是她的后宫,看上了就把人弄回来,不同意就把人弄死。这是一个法制的社会,这是这具身体的原女主人留下的信息。毛建军眼中微微有些诧异,他这是被无视吗?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无视,这让他感到很惊奇,却又觉得特别的有意思。毛建军想进一步与夏雨交谈,可是抬表一看时间,他打消了这个主意。瞥了一眼夏雨,他转身上了汽车。夏雨眼前一阵茫然,虽然她现在脑袋里有原身体的记忆,只是对这个社会她还是觉得是那样的陌生,陌生的让她害怕。有一种寸步难行的感觉袭击全身。她的脑袋里又浮现毛建车的影子。这样的搭讪与邂逅是之前的夏雨想都不敢想的,也是夏雨所渴望的,哪怕只要与毛家三兄弟沾上一点点的边,闹出一点点绯闻来,她的星途将是一片灿烂。要这样做吗?夏雨犹豫了一下,也只是一下,她抬腿就向毛建车的车走去。他应该感到很荣幸,她能看上他绝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他能被她所用,表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夏雨一步步向毛建军走去,脸上一片肃穆。毛建军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夏雨,一瞬间他有些看呆了。夏雨走路的姿势,以及脸上的表情,恍惚间,毛建军感觉一个女皇在一步步向他走来。女皇?毛建车吓了一大跳,他迅速地甩开脑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不过是一个小明星,他怎么可能是女皇呢?看来,他晚上真是喝多了。夏雨来到毛建车的车窗前,伸手敲了敲他的车窗玻璃,脸上笑盈盈的。她十五岁进宫,她知道怎么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露在男人的面前。毛建军缓缓地把车窗摇了下来,对于夏雨的突然转变,他感到很惊奇,却不动声色,他吊儿浪当一脸痞笑地看着夏雨。“美女,需要帮忙吗?”吊儿浪当轻佻的语气。夏雨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厌恶,这种男人如果在她的后宫,她早就让他人头落地了,绔纨子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男人,身边女人无数,身体也早就被人污染了。夏雨在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慢慢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了,她微微弯腰,让脸前的事业线露在毛建军的眼前。毛建军没有忽略掉夏雨眼中那快速闪过的那一丝厌恶,心中的诧异越来越浓,他抿着嘴唇也什么不说,目光直直地落在夏雨的胸上。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刚好,波澜起伏,非常的壮观,不过,就是挤得有些厉害了。“小姐,你的内衣尺寸好像没有选对,有点紧,还有点挤,看,上面青筋都露出来了。”毛建军用一副非常认真的语气对夏雨的说道。夏雨愣了一下,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脸上的笑容依旧,“看来,毛总对女人的胸罩很有研究,这很出人意外。”夏雨挑了一下眉毛,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特别有研究,让夏小姐见笑了。”毛建军很谦虚地地说道。夏雨的腰越弯越低,脸越靠越近,她的脸上自始自终都带着一种媚惑人的笑容,眼中春波流动,她怔怔地看着毛建军,手突然一把拽住毛建军的头发,逼着他向自己靠近,烈焰红唇就这样狠狠地压在了毛建军的唇上。四周传来相机“卡卡”的响声,强烈的闪光灯照在毛建军的脸上,逼得他睁不开眼睛。
08璃王宠妃之绝色倾天下
百姓传言:东璃小王妃乃天神下凡,身怀异术,一人可敌千军万马,实乃东璃之幸。
百姓传言:东璃小王妃容貌惊似天人,纤指轻摇,一曲高山流水名震帝都。
百姓传言:东璃小王妃乃神医嫡传弟子,凤尾银针一出,活死人肉白骨。
一日,尘土飞扬,百万敌军立于阵前;再观东璃,一娇美女子紫衣倾城,魅惑天下,凤眸微睁,剑指千军。
突然.....道墨色身影如流光飞逝接住那娇小的身躯,邪魅的俊脸难掩担忧之色。
“娘子,你怎么了?”
伸手探脉.....
“王妃有喜了......”
09阿媚(仙侠,师徒,虐恋)
千万年来,三十三重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神君,一众小仙万分期待神君大人的英明改革,然而神君即位第一天,力排众议立了一条师徒可相亲的规定。围观群众:“然后呢?”某位小仙痛心疾首:“没有然后,神君大人追妻去了。”
春过了夏,夏过了秋,秋过了冬,弹指间,阿媚在黑海水牢里已经度过了几百个春秋。黑海水牢永不见天日,能被关进来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比如她隔壁的那一条恶龙,犯了什么事她忘了,不过总归不是好事。
恶龙是个话唠,因着离得近,成日在她耳边唠叨。
他说他叫培元,如果不是被天上那帮人阴了,莫说三十三重天,连五界他都不会放在眼里。他说这话时,龙尾轻微地摆动了一下,锁魂链咯吱咯吱地作响。
阿媚看着他像是被耗子啃过一样的龙尾,再瞅了眼龙鳞不复光亮的龙身,以及断了一只犄角的龙头,觉得有点可笑。
她没有理他,也不想理他。
培元没有感受到她的嫌弃,继续当一个身残志坚的话唠。
“小女娃,你怎么老不说话?总是我说,特没意思。你给我说说,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龙爷爷高兴高兴?”
阿媚冷冷地看他一眼:“干卿何事?”
培元说:“你这说话做派怎么跟天上那群人似的,玩什么文雅。瞧你这副模样,非仙非魔,你是妖吧,现出原型让你龙爷爷瞧瞧。”
“……是狐狸?”
“……是乌鸡?”
“……还是白莲花?”
培元念叨了几天,几乎把五界里生长的事物都磨了一遍,阿媚往日里脾性再好也忍不住了,吼了他一句:“关你屁事!”
“小女娃,做妖呢,最重要的是心平气和。我们都是进了黑海水牢的人,等于坐在同一条船上,好好联络感情才是真的。别这么凶,看你这么凶,果然是只黑熊妖吧?”
阿媚被打入水牢的时候,身上法力所剩无几,如今不堪培元念叨,用仅剩最后一点的修为捏了道屏障,隔断周遭的一切声音。培元的嘴张张合合,她眼神放空,思绪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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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被打入黑海水牢的都是干了十恶不赦的事情,除了阿媚。
几百年来,阿媚都觉得自己挺冤的。
一来,她一直遵纪守法;二来,她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不对。
阿媚想了想,偷过酒应该不算吧?
她头一回喝酒,喝的是人界的花雕,那味儿辛辣酸臭,像是喝尿。小时候调皮嘴馋,什么都想尝一尝,把人家珍藏辟邪圣物给喝了口,后来才知道是童子尿。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喝酒,真不爱,爱喝的人是她师父。
她师父是个酒仙,无酒不欢。
她酒量不好,陪着师父喝了那么多回,没几杯便开始飘飘欲仙。她从未见过师父喝醉,喝得再多也就是眼神多几分迷离。她最喜欢这个时刻,喝醉了便可以用肆无忌惮的眼神看他,再炙热再不可掩藏,都能归结为醉一场。
阿媚跟别人提起自己师父的时候,总爱在师父面前加一个“我”字。
她总说:“我师父如何如何,我师父怎么怎么……”恨不得让五界都知道师父是她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我师父”三个字,是她自己听过最美好的情话,每回一念,心底便柔上几分。
然而她是徒,他是师,她拜他为师时,曾对着三十三重天立下誓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有违背,魂飞魄散。
以三十三重天为誓,便是此生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隐忍自己的情感,直到那一日芜衡仙君与其徒儿碧霜小仙犯下苟且之罪,违背了三十三重天的誓言,在广灵台上接受天罚,八十一道天雷加身,芜衡仙君褪仙骨堕入畜道,碧霜小仙化为一缕云烟随风而散。
天雷过后的朝霞格外艳丽,仿若染了鲜血似的。
也正是那一日,师父对她说:“阿媚,你不能当碧霜。”
她心中一颤,惊慌得像是小鹿乱跳,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是师父的眼神如明镜,她万般言语终究只能再三缄默。她低着头,写满了一脸的被识破心事后的窘迫和忐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头顶响起一声轻叹。
“我也不能当芜衡,阿媚,你明白吗?”
她霍然抬头,师父往日里平静无波的眼神添了一分压抑。
阿媚又惊又喜,然而过后却又悲又酸,她咬牙拼命点头,在知道对师父的情意之后,她早已明白她和师父之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一生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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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海水牢的禁锢之力终究太过强大,撑没一会屏障便支离破碎。培元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小女娃,你走什么神,好好听你龙爷爷说话,平日里想听我说话的人那可是跪我几百年都未必有这个机会。”
阿媚扫他一眼,吐出两字。
“聒噪。”
培元高兴了,大笑:“这才对!来跟我吵架呀!”
“脑子有问题。”
“骂得好!再骂!”
阿媚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懒洋洋地瞥他一眼,缩在角落里不说话。培元歇斯底里地找骂,见阿媚不理他,又转了话题,他说:“小女娃你真不够意思,都几百年了,也不告诉你龙爷爷你因为什么进来的?我天天问呀问,你倒回我一句呀。”
阿媚的唇瓣抿得紧紧的。
水牢位于黑海之深,又冷又黑,刚进来那会她还未习惯,时常冷得浑身发抖,后来习惯了,倒也麻木了,这儿再冷再黑也抵不过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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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师父表明心意后,两人谁也没有点破,你来我往都是暗搓搓的,带着荡漾的甜蜜,比天池养出的仙桃还要甜。直到那一日,上古凶兽封印被破,人界涂炭生灵,天界连着派了几位天兵天将都葬于凶兽之腹。
没有人晓得凶兽是什么来头,翻遍上古书卷,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记载。
天界人心惶惶。
此时,她师父主动请缨斩杀凶兽。
她知道师父一直很有抱负,他与仙界那些天生便有仙力的仙君不一样,他起初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平凡人,因天资过人,通了仙窍,勤勉修炼才得以飞升仙界。
人界有三六九等,仙界自然也有。
天之骄子不懂凡人修炼的艰辛,师父能在广阔仙界中占有一宫之位,即便他不曾说,可她知道里头付出的努力有多少。她一直都知道,师父不会甘心永远留在天界,当他的丹华仙君。
他的最终抱负是在三十三重天之上。
能斩杀凶兽,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唯一的一颗飞髓丹便是天帝的赏赐。师父修为已达大成之境,若想要再突破登上三十三重天,需借外力而行打开一道口子。
她陪他已有百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所以丹华仙君主动请缨之际,阿媚欣然陪同。当时,她想着若师父不敌,一起葬身凶兽之腹也算是另一种白头偕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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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凶兽恶战三天三夜,可依旧无法制服凶兽。
双方休战时,阿媚已然精疲力尽。
师徒二人寻了一处灵气充沛之地休整。阿媚再次睁眼时,师父仍在闭目调气。之前的一战,师父是主场,受的伤比她严重得多,瞧着他苍白的脸色,她很是心疼。
阿媚悄悄离开。
数十年前她曾来过此处,识得一位友人,唤作之凉,是个散仙,他唯一的爱好便是炼药。阿媚求来复元丹,喜滋滋地往回赶,未料却听得一道柔和嗓音响起。
“璟流。”
她眉头顿皱。
又是那个死皮赖脸的曼珠!
曼珠原先是花妖,得了师父指点方渡劫成仙,如今归在卯日星君手下。打从曼珠成仙后,阿媚的好日子便到头了,她隔三差五的有事没事总要来窜门,阿媚明着暗着赶了好几回,两人渐渐水火不容。现在听她喊着“璟流”两字,阿媚便恼火得很。
璟流是师父尚未三花聚顶飞升仙界时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也不知那不要脸的曼珠从何得知,每每师父下凡办事,她逮着了便死劲地喊。
阿媚正要现身,此时曼珠又说:“我有一法子,可助你斩杀凶兽。”
步子骤然停下。
师父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愿闻高见。”
“凶兽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然峚山之巅长有断肠草,若能取千年断肠草为引,凶兽毒发之际,璟流便能趁机斩杀凶兽,立下万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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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了,你龙爷爷活了上万年,竟看不破你的原身。”
阿媚兀自哆嗦了下,抱紧双膝。
她埋在膝上,声音微微颤抖。
“……断肠草。”
抱负与她,师父选择了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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